拆东墙也拆西墙的拆墙大队

“凌院长，我喜欢你。”李熏然面对凌远，说出了第十六遍他对面前的人的爱慕。
“你多大了？小李警官。”凌远第十五次问李熏然这句话，除了第一次被李熏然突然告白吓得有些慌神，剩下的绝大多数时候，凌远总是以更年长，更有经验的姿态控制着事态。
又没戏了。李熏然想。
接下来自己会沉默，然后凌远会再次问出那个自己回答过很多遍的问题：“你分得清喜欢和依赖吗？”自己会斩钉截铁的回答：“分得清！”
凌远会笑着摇摇头：“小李警官，你这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创伤后遗症。你的手术是我做的，你醒来以后在重症监护室第一眼看见的人是我。极少数人在这种情况下，会对医生产生依赖，这种案例是存在的……”
李熏然摇摇头，不想让脑海里熟悉的画面再次重现。
“你……”凌远看着沉默的李熏然，准备开口。
“我二十七了。”和之前的沉默不同，李熏然堵回了凌远的话，手摸进钱包，把自己的身份证抽出来，放在凌远面前，用手指使劲儿地点了点自己证件上的出生日期：“我懂什么是依赖，我对你不是依赖。”
李熏然有些急躁，无论自己怎么表达，对面的人好像永远都是那种处变不惊的表情。李熏然不喜欢他那种看孩子一般的眼神。
“照的不错，挺精神的。”凌远显然没料到李熏然如此忽视引申义的不成熟的举动，觉得好笑，不慌不忙地拿过李熏然的身份证，扫了一眼照片，精精神神的小伙子，不过不及真人看着立体。
“吃饭吧。”凌远看着服务员端来了饭菜，把身份证递回去，也没再说别的。
“……”李熏然没说话，也没动筷子，撇撇嘴，收起了身份证。
“这无论如何都要拉我出来吃饭的人，反倒是没食欲了？”凌远看着对面没动静的人，调侃道。
李熏然看着满桌子的菜蒸腾出来的热气，歪歪扭扭的向空中飘着，映着凌远的脸，即使有水汽的朦胧，却依旧抹不去他的优雅，温和，礼貌，令人心痛的礼貌。
要不……算了吧。李熏然第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：自己对凌院长的追求，如果从出院开始算起，已经超过三个月了。如果凌远真的不喜欢自己，只是出于礼貌，陪着自己东扯西扯。那自己现在的行为，岂不是死缠烂打？
“凌院长……”刚一开口，李熏然觉得肯定是那一团团的热气塞住了自己的喉咙，顺便打湿了自己的眼眶。
狠狠咽下喉头的酸涩，李熏然重新开口：“凌远，对不起，我，可能不该这么缠着你。”李熏然本想表现的尽量自然，但目光与凌远相接的瞬间，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想要往下掉，所以李熏然又迅速的垂下头去。
凌远第一次看到如此消极的李熏然，像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宠物，眼里闪着泪光。凌远把视线从李熏然脸上移开，给对面死要面子的李警官把眼泪收回去的时间。
“你也很困扰吧，我怎么也不肯放过你……但我得让你知道，我是……真的喜欢你的，不是你说的那种依赖。”李熏然最后一次把自己对凌远的感情和依赖划开界限，像结案陈词，语气哀婉。
“先吃饭吧。”凌远往李熏然的碟子里夹了些菜，示意李熏然动筷子。
“……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李熏然拿起筷子，埋头吃着干米饭，安静的，乖乖的，却轻而易举的让凌远感受到了漫过桌子的悲伤。
饭吃到一半，凌远看着往常的话匣子今天几近为零的存在感，有一种自己一个人在吃饭的错觉：“怎么不吃菜啊？”凌远又给李熏然夹了菜，那人却只顾低头把米饭吃了个见底。
“……我本以为你能缠够一百天。”凌远开口。平淡的语气让李熏然猜不出下文。因此李熏然抬起头，嘴里塞满了米饭，腮帮子鼓鼓的，仍旧用那双湿润的鹿眼看着凌远。
“你要是搞定局长，我就和你试试。”凌远吸了口气，觉得如果可能，养个小宠物也不错。
“啊？”已经把这顿饭当成庄重的散伙饭来吃的李熏然，有点难以接受这突降的惊喜。
“你搞定你爸，咱们就试试，要是搞不定，那就干脆的了断，你同意吗？”凌远三十好几的人了，不比小年轻们，玩儿不起那分分合合。既然想付出，那就一次到位，先知会家里，家里人同意，再谈俩人能不能成。要是家人那儿都过不去，还何谈以后呢？
“你是说让我先和我爸说？”李熏然本想先把院长追到手，再慢慢告诉自己老爸的……最好是和凌远生米煮成熟……不不不，最好是煮成稀饭，煮的久了，自己老爹不接受也得接受。但现在这情形，八字还没一撇，凌远就要自己先告知家里的局长……自己怎么说，总不能说：“爸，我跟你商量个事儿，我看上凌院长了，我想追他，你同意吗？”于情于理，李熏然都不能保证李局长会不会打的自己生活不能自理……毕竟凌远不是什么邻家小姑娘，自己爹年纪也大了……接受新的事物……需要个过程。
“怎么？就没打算告诉你爸啊？”凌远看出了李熏然的犹豫，问道。
“当然要告诉我爸了！但，但是，凌院长，咱们，还……是不是太早了？”李熏然极力把自己和那些只是玩玩，不负责任的人撇开关系，但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应付自己的老爹，结结巴巴，这也不是，那也不是。
“这是负责。咱俩在这儿谈情说爱，家里人一听，寻死上吊的……真要闹到这一步，付出的也够多了，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，对咱们两方，包括各自的家庭都是巨大的伤害，你觉得呢？”凌远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，先过大山，后面才有可能。
“嗯……院长，你放心，我是肯定会负责的，我先去和我爸说，我……他应该会同意的。那，那你爸妈那边……”李熏然下定决心，就算被他爸扔出去，他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……
“我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。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开口吧。那就这么定了，要么开始，要么一拍两散。”凌远看着李熏然坚定的眼神，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害怕，要是真的不行，那就真的散了……

“凌，凌院长，那，我先走了。”李熏然本想掩盖自己的没底气，但不由自主的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。
“去吧，好好想想该怎么说。有什么事，打电话找我。”凌远笑了笑，掩饰内心的小波澜。
“嗯，好的，有什么动向，我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。”李熏然听出了凌远话语里关心的味道，笑的像个小太阳。
“我是说，我们医院的骨科技术也很过硬。要我先帮你排个号吗？”凌远清楚，这是最后一次暧昧不清的小约会了，是关系明朗化，还是就此打住，可能过了今天，就有定论了。
“省省吧院长，我就认定你了。”李熏然的影子被路灯拉长，投在凌远身上，如它的主人一般的有生气，让凌远觉得好像有温度似的。
“我会努力的，为了把我和你，变成我们。”李熏然晃了晃脑袋，心照不宣。
“晚安吧，李警官。”凌远摆摆手，示意李熏然先走。
“晚安啦，凌院长。”李熏然转过身，影子依依不舍的慢慢离开凌远，跟着自己的主人，消失在夜色里。